黃金與塗鴉之城(2) — Bogota, Columbia
隔天一大早我們準備去第二個導遊團,這次的目的是西南方的Tequendama Falls還有著名的哥倫比亞咖啡園。
一上了車導遊就開始跟我們聊天,他先問我們有沒有看過Discovery對於外星人的介紹,然後就開始談論以前埃及人如何建立金字塔,還有外星人對於古代文明的影響……雖然我們臉上都是三條線想說這他到底在講三小,不過我們還是只能點點頭繼續聽導遊的外星人講義…偶爾穿插一點哥倫比亞的訊息。
Tequendama Falls是位於波哥大河下游的瀑布,在Muisca傳說中由英雄Bochica劈開石頭讓水能灌溉波哥大平原,在西班牙軍隊進攻時,逃到這裡的原住民族人據說從瀑布跳下之後,化為老鷹最後得到了自由。
沿途我們看到一條上面浮滿白色泡沫的河流,導遊跟我們解釋這條河川就是波哥大河,波哥大河以前是污染很嚴重的一條河川,Tequendama Falls則有一個異名是世界上被污染最嚴重的瀑布。雖然近幾年來由於幾個清理河川污染的活動,整體而言已經乾淨許多,但仍然可以明顯地看到河上的浮沫。
在沿途上我們看到不少騎自行車的騎士,一問之下才知道哥倫比亞的山地是準備環法自行車賽最適合的地方,所以自行車在哥倫比亞也算是滿受歡迎的一項運動。
之後繼續往南邊前進,漸漸的天氣開始進入熱帶氣候,我們來到了南邊的咖啡產區的一個咖啡莊園Hacienda Coloma
在這裡由另一個咖啡導覽團的導遊接手,帶我們去參觀莊園。
咖啡是在1808年由傳教士從委內瑞拉傳入這裡,之後由於哥倫比亞的高原地形,還有適合的緯度,咖啡成為了這裡主要的經濟作物,哥倫比亞是全球第三的咖啡產地,以較難以種植的阿拉比卡咖啡豆為主,阿拉比卡咖啡佔全球咖啡消耗量的70%,而且必須要在高原地形上才能種植,所以以美洲還有部分的亞洲島嶼為主要產地。
哥倫比亞的咖啡很大一部分是集中在Single Origin的精品咖啡,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大的精品咖啡出口國。所謂的精品咖啡指的是在杯測超過80分以上,有獨特的風土跟味道的咖啡,就像紅酒ㄧ樣有自己的品牌。由於哥倫比亞地形高低起伏劇烈,有不少的小型莊園,所以在打入精品咖啡市場這塊比較厲害。
導遊接著帶著我們去看了咖啡田以及種植樹苗的地方,這裡適合種植咖啡的其中一個原因是這裡的土質,混合了砂石的土壤特別適合阿拉比卡咖啡,咖啡的樹苗會先在一般的地成長幾年,再種到田裡面,然後過了一定的年份這些咖啡樹又會被移除,換上新的樹,這些都是為了要保持咖啡的品質,不會因為樹太老而變了味道。
我們從樹上摘下了咖啡的果實,還把皮剝掉嚐了一嚐裡面果肉的味道,是甜甜的有一點荔枝或龍眼果肉的感覺。咖啡果實其實還包含了皮和果肉,要怎麼處理咖啡果實把裡面的咖啡豆拿出來其實還滿麻煩的,主要的處理法有水洗還有日曬兩種,水洗就是讓咖啡果實發酵,然後利用酵母的力量去分解皮和果肉,最後再用水把酵母跟發酵的果肉洗掉,所以水洗的豆子通常會有一種酸味。而日曬法則是比較傳統的做法,讓咖啡果實在陽光下曝曬二到四週,期間果實的水分會慢慢流失乾燥,最後在撥掉乾燥的果肉取出咖啡豆,由於日曬有較長的熟成時間,通常日曬的豆子會有焦糖味或比較明顯的甜味,但是對於天候的穩定程度有很大的要求,還需要人力去定期翻動豆子以防止發霉,所以大部分的主流還是以水洗居多。除此之外還有所謂的半日照法,和動物處理法,也就是所謂的麝香貓咖啡,用動物胃裡的酵素來處理果肉,據說這樣處理完的豆子會有很特殊的風味。
看完了咖啡田之後,導遊帶著我們去旁邊的小屋看看處理豆子的地方,在哥倫比亞由於是熱帶天氣,很難有長時間的日照,所以處理方法通常是水洗,不過這間莊園在水洗之後也用日曬來乾燥豆子,附近的農人也常來這裡借用這裡處理豆子的設備。
在咖啡豆處理完之後,生豆就會出貨到各個烘培商進行下一步,導遊接著帶了我們到這裡的烘培設施參觀,烘培是決定咖啡風味的一個很大的因素,咖啡豆首先會先經過乾燥的處理,乾燥的裝備像是一個很大的炒鍋(我以前都以為那就是烘豆機),乾燥後再放到一個像是滾筒洗衣爐的烘豆機烘培,在烘培的過程中,咖啡裡面的綠原酸(一種抗氧化劑)會轉化成奎寧酸和咖啡酸,與醇類結合散發出獨特的香味,然後內部的油脂隨著水份減少凸顯出來,加上焦化反應釋出咖啡獨特的焦香味與苦味。一杯好的咖啡,除了好的生豆以外,恰到好處,能夠原原本本發揮生豆風味的烘培也是不可或缺的。由於烘好的豆子缺少綠原酸氧化的比較快,所以大部分的烘豆都是在消費者市場附近進行的,美國比較有名的像是Intelligentsia,Blue bottle, La Colombe等咖啡品牌都是以自己烘的豆子著名。
參觀完設施之後,由這裡的烘培師現場幫我們示範烘培的過程,烘培是將乾燥到一定程度的豆子放到滾筒爐裡去烤,豆子內部會漸漸產生化學反應與焦糖作用,顏色也會逐漸變深,同時豆子裡的CO2會累積並從表皮爆開,烘培師很重要的技巧就是聽聲音來辨別爐子裡的豆子爆開到什麼程度。
通常烘培的越淺,咖啡果實的酸味跟香味就越明顯,烘的重則會有比較明顯的焦香味以及苦味,對於好的精品咖啡來講通常是以淺中烘培為主,而大眾取向的咖啡則會烘的比較重一點,以焦香味來淹蓋咖啡豆風味的不足,所以當提到重烘培的時候這邊每個人都皺著眉頭搖搖頭説,”只有美國人才會喝那個”。
接著導遊帶我們往餐廳走,實際品嚐一下這邊的咖啡,途中導遊跟我們說,這間莊園其實並不是以咖啡為主,而是以咖啡加上萊姆酒所製成的咖啡酒為主要商品,通常會加上鮮奶油和糖一起飲用,像是Baileys與咖啡製成的Irish Coffee一樣。
之後在餐廳實際喝了一杯這邊的哥倫比亞咖啡跟他們的咖啡酒,這裡的咖啡也都是中烘培的,有明顯的酸味以及一點點的藍莓果香。可惜烘好的咖啡豆不能久放,而且我們接下來還要去滑雪,不然應該要從這邊多帶一點咖啡回去的。
回程導遊帶我們去了另一家餐廳,這家餐廳主打的是烤兔子排,在兔排上面再放上一層起司,叫做兔子黃金燒烤。我們叫了烤兔排,烤雞還有炸Yuka片做為午餐,之後就踏上回波哥大的路程。
在回程的車上,導遊跟我們聊起很多有關哥倫比亞社會以及文化的事,在波哥大郊外有很多沿著山坡而建的平房,導遊說那些其實都是跑來波哥大討生活的農民,農民們有些是因為政府或動亂失去了土地,有些是因為生活太苦來城市討生活,他們一開始佔據無主的山坡地居住,久而久之就聚集了許多人成為社區。這些社區由於缺乏規劃,在衛生以及居住品質上都有很大的疑慮,可是政府也沒有辦法趕他們走,成為了一個很大的問題。
在回到旅館的途中,沿路上到處都是塗鴉,波哥大市區是全世界塗鴉最密集的區域之一,由於哥倫比亞政治與經濟上的不穩,許多年輕人選擇用塗鴉來表達他們的不滿,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們穿著huddies或面罩,在波哥大的街頭創作藝術,而哥倫比亞的警察向來都不是以紀律以及清廉為名的,雖然塗鴉不算是很嚴重的犯罪,但很多塗鴉的人都遭到警方的拘留以及施以暴力,直到2011年一位街頭藝術家Diego Felipe Becerra在創作的途中被警方發現,之後被擊斃。警方宣稱是因為他們接獲槍械搶劫的報案,為了自我防衛才開槍,但是之後驗屍報告出爐,他是在近距離從背後被開槍打死的。警方為了遮掩事實的謊言觸動了大眾的怒火,許多街頭藝術家與民眾開始上街抗議,最後波哥大市長只好更改法律,允許部分規定好的公共空間開放塗鴉,有些民眾也選擇與其讓你過來在有限的時間內亂畫(tagging),不如開放給你讓你好好創作,所以塗鴉在波哥大慢慢演變成一種公共藝術。之後Justin Bieber也在2013年來波哥大開演唱會的時候,於警方開道護衛下在牆上畫下了一幅以大麻葉取代楓葉的加拿大國旗。當然這個舉動激怒了所有當初參與抗議的人們,他們看到警方一邊大張旗鼓的護衛Justin Bieber,一邊在街頭逮捕在牆上塗鴉的他們,在24個小時內,300位街頭藝術家在Justin Bieber的壁畫周圍畫上了700幅塗鴉,當警方要阻止他們時,他們問著警方”為什麼不像保護Justin Bieber一樣護衛我們?”,這個舉動進一步地推動了關於塗鴉創作的立法,現在街頭藝術家可以合法的申請任何牆面進行創作。當然還是有不少的人持續的在做非法的塗鴉,畢竟規定與塗鴉這個創作方式本身就是相衝突的,不過這讓波哥大成為全世界對塗鴉最寬容的地區。
而在回程導遊也跟我們談到了哥倫比亞,或者該說是整個拉丁美洲,政治和經濟很不穩定的一個原因就是缺乏工業發展,工業國家對於拉丁美洲的介入都是為了他們的天然資源,在經過波哥大河的時候導遊跟我們說,波哥大河之所以會污染那麼嚴重,其中一部分是因為美國的礦業公司所導致,其實哥倫比亞有非常豐富的寶石,煤炭以及石油資源,是中南美洲第三大的產油國,但由於本身煉油技術落後,油品依賴外國加工,塑化加工技術也比不過中國和日本,所以即使哥倫比亞的天然資源如此豐富,仍然不能給他們的國民帶來如同北歐產油國一樣的富裕生活。
在回到旅館之後,我們跟陪了我們一天的導遊道別,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五點,我們查了一下纜車的時間,打算去附近的Monserrate山搭纜車參觀Monserrate修道院,不過等到我們走到山下的時候,纜車站附近聚集了一堆人,我們問了附近的警察她說纜車已經關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故障還是其他原因。我們只好慢慢的走回旅館,在途中發現的一家不錯的哥倫比亞咖啡店喝著咖啡,一邊聊著天,打發著離開波哥大前的最後一點時間。
在波哥大雖然只有短短兩天,但這在這兩天我們接收到的訊息,遇見這邊友善的人們,聽他們談論著哥倫比亞的政治以及歷史,每一項都讓我對拉丁美洲有著更深的認識。
哥倫比亞著名的小說家,也是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加布列·賈西亞·馬奎斯,在他的著作”百年孤寂” 中,以奇幻的方式述說著哥倫比亞的一個小鎮,和這百年來的歷史,在他1982年得到諾貝爾文學獎的演講中他提到:
我們不曾有過片刻的安寧……在這段期間裡,發生過五場戰爭,17次政變……有兩千萬拉丁美洲兒童不滿兩歲就不幸死去,這個數目比歐洲自1970年以來出生的數目還要多,在具有熱情好客傳統的智利,有一百萬逃離國家的難民,佔整個國家的10%…
這一現實不是寫在紙上的,而是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它每時每刻都決定著我們每天發生的不可勝數的死亡,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永不乾凅,充滿災難和美好事物的創作源泉。而屬於這個源泉的我,這個流浪在外、懷念故鄉的哥倫比亞人,不過是被機運指定的又一個符號。這個非凡的現實中的所有人,無論詩人、乞丐、音樂家、戰士,還是心術不正的人,都必須求助於一點點的想象,因為對我們來說,最大的挑戰是缺乏為使我們的生活變得可信而必需的常規財富。朋友們,這就是我們的孤獨之癥結所在。
身為一個外地人,很難想像拉丁美洲人們面對自己國家悲情的歷史,工業國家的剝削,生活上的困境所感受到的孤獨感。這裡是充滿石油,礦產以及天然資源的黃金之城,但同時也是必須藉由街頭藝術才能表達不平與不滿的塗鴉之城。